将她带了进来,可见,女子不得入内这项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重重叠叠的先祖排位看着便气势惊人,底下最新的一个正是俞老太爷的。
俞三老爷领着俞宪薇拜祭了先祖,又带她去装着族谱的抽屉旁,亲手取出最上面一本族谱,翻到其中一页,递过来:“我知道你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你母亲的事,但外人以讹传讹总是有许多不尽不实,这是族谱上所写,供给先人看的,并无虚假。”
俞宪薇早已看过其中内容,今日再次看到也并没有惊讶,只是摩挲着上面顾氏的记载出神。
俞三老爷沉声道:“我当年中了传胪,被你外公选中,就在京里迎娶了你母亲,但好景不长,不过三个月后,睿王叛乱,你外公也被卷入其中,而后京城风云变换,新皇上位,你外公被定了斩刑,全家流放。你母亲虽因出嫁而免了流刑,但也因悲伤过度,生下你就撒手人寰了。你祖父见你年幼失恃,担心丧妇长女的名声不好,这才将你归到你如今母亲的名下,也令别人不要提及你生母,以免让人非议。所以这么多年来,家中人都以为你和明薇是双生子。”
俞宪薇终于忍耐不住,冷冷地嘲讽一笑:“父亲说得好轻巧。您和三太太是自幼定亲,怎的中途却背信弃义另娶他人?怎的全家上下都不知道你曾有过一位顾姓妻子?又怎的七姑娘的生日和我不过相差四个月?这些事还是不要说透的好,免得叫人寒心。”
俞三老爷经年练就了官场能耐,纵是被女儿当场揭穿也仍旧不动声色:“我和你母亲如何,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我是你父亲,这世间还没有子女枉议尊亲的道理。况且你母亲病故,也是因为她自己多疑多思,怪不得别人。”
俞宪薇用了很大的力量才忍耐住没有当场翻脸。
俞三老爷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服了软,便继续道:“这些年家里也没有薄待你,吃穿用度和明薇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曾看低你,所以俞家不欠你什么。听说宫里太后有心接你入宫,你也别以为入了宫有了靠山就想为所欲为,本朝都以孝道为先,你若不孝顺,只怕头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太后。”他这语气十分冷淡,似乎眼前站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仅仅只是一个有着共同利益的同盟。
“哦?”俞宪薇早已对父女亲情心如死灰,此刻听得这些冷冰冰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父亲想说什么?”
俞三老爷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姓俞,和俞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况且素日就曾听闻宫中度日不比民间,多的是艰难,若在宫外没有支撑,一个人在宫里很难熬下去。”他取出一个小小紫檀匣子“这里是一万两的银票,够你在宫中度日,还有为父手书的两封信函,我在京里还有一位同年,家里有姐妹在宫中为妃,你日后若有事情,也可去找他们帮忙。”
俞三老爷这样细心打点,处处周到,几乎让人看不出他之前是如何冷待漠视这个女儿。俞宪薇并不天真,她知道俞三老爷这些关怀并不是突然意识到了父女亲情而想要弥补,其背后必定有着别的目的。
果然,俞三老爷交代完给俞宪薇的好处,便道:“你此番入京,必定要好好讨得太后的欢喜,长留宫中,将来为父孝期满了,重谋官职,你在太后身边,找机会提点两句,自然会更好,到时候为父前程好,自然你也能更上一层楼。”
俞宪薇笑得十分温和谦卑:“还要多谢父亲如此为我考虑。”
俞三老爷盯着她看了片刻,才道:“多说无益,等你入宫就知道了,若宫外没有家人给你支撑,只怕你连半年都撑不下去。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俞家和你本就是一体的,你若伤了俞家,到头来也会伤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话,你自然就能明白明日见了宫使该说什么话。”见俞宪薇板着脸,并没有一丝受教的意思,俞三老爷也觉无趣,横竖该说的都说了,便挥挥手叫她出去了。
俞宪薇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不多时便将这座祠堂抛在脑后,她算是彻底看透了俞三老爷,这个人并没有当她是自己的女儿,而只会衡量她身上的利益,以前她毫无利益可言,自然令人生厌,而今她身价一增,俞三老爷便来盘算她身上能带来的利益,盘算着现在的投入将来能收获多少。只怕当年的顾氏也是如此,被他盘算着逼入绝境。照水提着灯笼忙忙地跟在她身后,神情很有几分担忧。
正步履匆匆,忽然拐角处出来一个人,俞宪薇来不住刹住脚步,便被一个食盒翻在身上,油腻腻的热汤水湿哒哒淋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