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运找朱达云和云生谈了初步意见，告诉他们发言稿应该怎么写。他们拿了初稿，李济运再来把关。送刘星明改了三次，终于定了稿。单看这个发言稿，似乎信访就是乌柚县的中心工作。当然不是事实，县里工作千万绪。但人们平常受最的，真的就是信访工作。云生他们不是在大院门同人吵架，就是派人上省里和北京截访。

终于等到了考验收专家组驾到，领队的是省卫会副主任、卫生厅副厅长。刘星明亲自陪同验收，县里所有工作都停了摆。副厅长在酒桌上表示很满意，说专家组将建议省卫会授予乌柚卫生县城称号。

李济运劝：“飞龙兄，你目前太打了，也是关键时刻，得忍且忍。政府讲究钱买稳定，你也得姿态。你把他们几个人请到紫罗兰去，好好招待一顿，理说清楚，再打个红包。人心都是长的，工作得通的。”

朱芝回：袖手旁观吧。

临去省里开会，突然发现舒泽光和刘大亮不见了。他俩关了手机，谁也不知他们的下落。李济运把负责盯他们的人骂了顿死的，忙去找刘星明汇报。刘星明自然又是发火，吩咐火速派人上省里和北京。北京派去十个人，省里也派了十个人去。他们得盯住上级重要办公地，只要他们面就行带回。那些上级重要办公地，乌柚领导叫它们地带。省里还去了辆警车待命，随时准备运人回来。北京实在太远了，不然也要派警车去。

派人把上访人员从省里和北京回来，这事儿叫截访。截访离不了兼施。舒泽光在省里被人劝回来了，到了县里就被全天候监控。刘大亮没有门，只是写告状信。他的信被打回到县里，人也就被监控了。药材公司几个成的人，也被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刘星明叮嘱李济运，省里经济工作会议期间，不准有一个乌柚人上访。

刘星明在常委会上的一番讲话，证明外界传闻并非空来风。他说贺飞龙为代表的一批民营企业家，实实在在就是乌柚县先生产力的代表，他们对县里经济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乌柚县的贺飞龙，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越多越好。原来倒不是要选举贺飞龙当副县长，而是任命几个贡献突的民营企业家为县长助理。传到老百姓耳朵里，贺飞龙就成副县长了。

李济运立下军令状，便敲破脑袋想主意。他找朱达云和云生商量，召集信访办和公安局开会，把全县的上访人员摸了底。信访本不关公安局的事，但要关得动用他们，李济运只得请了周应龙来。周应龙照例是着白白的牙齿笑，说你李主任有命令谁敢不来呢？

刘星明听肖可兴回来汇报，立就下了结论：“一句话，就是材料没写好！”他说着就望望李济运，似乎凡材料了问题，都同县委办主任有关。李济运却想未必就是材料了问题，也许还有别的摆不上桌面的原因。

听着刘星明的论，李济运发了短信给朱芝：会大事！

今年冬天风格外大，院里的银杏叶比往年都厚。街上也是樟树叶、梧桐叶，满地随风翻卷。李济运晚上睡在床上，听窗外寒风呼啸，总想起小时候的印象。刮这么大的风，山上必会铺上厚厚的松茅，黄黄的像金丝。乡下人一早就会去耙松茅，那是上好的柴火。如今山上都栽了乌柚，早没有松树了。往远些山里去，倒是有板栗叶和银杏叶，当柴却不太好烧。不过现在乡下人也不再烧柴，早改烧蜂窝煤了。

十八

回到家里，先洗了澡，想让自己清醒些。李济运闭着睛冲，太阵阵发胀。明今天太乎意料，他那些话都是不该说的。他虽然不拐弯，也不至于如此直。他不会平白无故找人说话，也绝不会只是喝多了酒。酒醉心里明，喝酒的人都知。

陈从医院回来了，人瘦得像剪纸，走路觉在飘。神病医院在漓州，老百姓习惯叫它疯人院。就像神病人，人们总叫神经病。李济运看见她领着儿，走过银杏树下，腰微微躬着。他坐在车里，想摇下窗打招呼，问问星明在医院如何。可他终于没有叫朱师傅停车，怕自己下车去的样显得居临下。陈低着，也没有在意边的车。

李运济那件风衣不抵用，穿上了封存多年的羽绒衣。衣是黑的，瞥上一，有些像警服。他不穿，就因太像警服。这几天，他两正生着闷气。舒瑾的园长职务到底还是免去了。文件是说同意舒瑾同志辞去园长职务，只是为顾及她的面。她没有当初那么大的火气，但仍是责怪李济运没本事，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

楼来，脚底的，就像踩在棉上。

宋香云也判了，没获死罪，无期徒刑。舒泽光保住了老婆的命，上就上省里告状去了。他不是为老婆鸣冤叫屈，只想替自己讨个清白。老婆的罪是明摆着的，他告到哪里也没有用。他关了手机，谁也联系不上。刘星明大骂舒泽光不是东西，早知他会胡搅蛮缠，就该杀了他老婆！

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结束后，接着要开半天信访工作会议。信访会议从来没有这么规格过，要求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参加。乌柚县将被评为信访工作先单位，刘星明要在会议上作个发言。起草发言稿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李济运上。原来，节之后省里先开两会，接着就是全国两会，信访工作被度重视起来。

李济运担心药材公司那边再麻烦，找来贺飞龙商量，说：“飞龙，药材公司那几个成告状的，你得破费些。”

李济运却想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很多矛盾不是暴在大院门，就是通过信访件回到县里，他都得过问。跑到省里和北京去上访的，他还得负责派人劝回来。他想朱芝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有些事情会成为网络事件和新闻线索，她这个宣传长得消防员，她这么说话只是情绪而已。李济运知明也有情绪，怪刘星明不知息事。

上就要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对所有上访者务必严防死守。可是又传消息，贺飞龙要当副县长了。朱芝问李济运，真会这么荒唐吗？李济运说不知，说贺飞龙公务员都不是，怎么可能当副县长呢？但老百姓中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真的官匪不分了。李济运不想打听这事，只隐约觉会麻烦。药材公司职工告状从没断过，贺飞龙的任何好消息都会激起怨恨。

李济运分析了信访工作形势，拿了基本方案。成立截访班，三五个人一组，每组负责盯死一人。这都是老路，并非李济运的发明。他也不敢发明新招，怕招来民怨。被选来截访的，都有满腹牢。可他们端着政府的饭碗，骂着娘也得事。

卫生县城检查验收的日近了，满街都是同这事相关的标语号。乌柚县城差不多战时状态，人们的神经都绷得的。每个县级领导都包了片，片内卫生须一寸一寸住。从刘星明到每个副县长、每个政协副主席，清早上班第一件事不是去办公室，而是去负责的片上巡查。每一寸地面都有责任人，不是就近的住，就是那里的商家。主街到两旁的人行则是环卫所负责，二十四小时有环卫工人巡逻。

可是一个月之后，乌柚等到的却是泡影。刘星明把肖可兴骂得抬不起，叫他上去省里检讨，看看哪些地方没好，以便明年再工作。肖可兴领着人去了趟省城，找到副厅长汇报。副厅长很情，请肖可兴吃了中饭。副厅长说他们回来研究，全省平衡之后发现乌柚在国卫生组织理、健康教育等方面有差距。

“我宁肯助学，宁肯打发叫，也不愿把钱在这些刁民上。他们老是盯着老不放。”贺飞龙气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