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结的,我也知道你现在是临家饭店管事的,不过最好让你妈出面,否则不太方便。
她有些窝火,却又不敢发作,只得起身告辞,反正她也没有妄想将所有白条都兑现。然而这之后的几家企事业部门大都是同样的论调,领导亲自出面接洽,坚持只有戴妈妈出面了才肯兑现白条。一天跑下来,她只兑现了十一万,只有她原计划金额的五分之一。她对此无可奈何,只得让会计直接下班回家,自己赶在银行下班之前将那些钱存入她的个人账户。
半夜她打烊回家,戴妈妈仍然坐在客厅看电视,戴佳抱了一袋薯片也谄媚地靠了过来,不料妈妈忽然问道,听说你今天去兑白条了?
戴佳愣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说,是啊,年底了嘛。
妈妈微微点了点头,继续看电视,戴佳正想趁机离开,又听见妈妈说,那些白条你不用操心了,回头我会自己去谈的,你一小阿子家的,把饭店管好就行了。
戴佳背对着妈妈,轻轻地说,好。她去浴室洗澡,将水流开到最大,洗着洗着忽然一阵绝望涌了上来。她一直以为事情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猴子,自鸣得意地跳来跳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如来佛的掌心半步。
临家饭店调整经营方向,现金结算的比例增加,但由于都是小额交易,只让戴佳的账面上增加了几万元而已。她满打满算,现在手头攒下的钱不足二十万,离期望中的金额还差十万八千里。戴妈妈既然已经有所觉察,兑现白条的方法基本是一条死胡同,那些家伙都明白临家饭店与徐家之间微妙的关系,只认可戴妈妈的正统地位,丝毫不买戴佳的账。
这一夜戴佳又失眠了,即使已经探入梦境的边缘,却怎么也闯不进去,像一只葫芦固执浮在水面上。她辗转反侧,痛苦不堪,最终放弃挣扎,起身坐在床上,抓着遥控器玩电视机上的俄罗斯方块。她玩了半个小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扔了遥控器,打开衣橱,从一条旧牛仔裤里翻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她蹲在地板上,将那张卡握在手里反复地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张普通的借记卡。不过它也有不普通的地方…这是外婆临终前半个月的一个深夜偷偷塞给她的。当时她沉浸在忧虑和悲伤之中。只当这是一个纪念物,丝毫没有猜测里面有多少钱。现在想来外婆可能是将存款分成几份,儿女们各得其一,正如戴佳发给员工们的现金薪酬,用信封装着,禁止互相探问金额。
她将银行卡放进睡衣的口袋中,准备明天去银行查一下余额,她本来就没有资格与外婆的儿女们一起获得遗产。卡里哪怕只有一分钱,也算得上是额外的惊喜。她无法忘记那天夜里的情景,外婆忽然醒来,塞给她一张卡,摸了摸她的头,怜爱地说,以后要听话。
戴佳爬回被窝里,捂着口袋继续睡觉,这次那只葫芦乖乖地沉入水底。她安静地坠入梦境。迷糊之中她将床头一只抱抱熊拖进被窝里,但一想自己已经不是小阿子了,于是又将那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扔了出去。
一般而言,背叛都不是偶然发生的事情,一个叛徒背叛过一次,也会背叛第二次,背叛过一方。也会背叛另一方,即使是以德服人的蒋汇东也不能例外。北北将戴佳正在努力筹钱的事情告诉他。要他必须稳住荣小白,如果小白真的出走了,蒋汇东可以考虑留在南京继续存钱买老婆。他问道,戴佳筹钱有什么用?他又不是缺钱!
北北的回答很简洁。她说,要你管。
蒋汇东只得暂停退租事宜,急火火地去找荣小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他。荣小白去盏食天,他也去,荣小白去快递站,他也跟着去,不停不休地游说他放弃出海的念头。正如至尊宝所说,二当家平日里贪安好逸。遇到事情都推三阻四。这次居然如此殷勤,必然有诈。荣小白渐渐地也觉察到不对劲。蒋汇东都是快当别人家姑爷的人了,理论上来说是不至于这么关切他出不出海的事情。他不动声色,镇定地说,蒋哥,你回南通吧,都快当新郎倌了就不要老在外面晃悠了,你能来为我送行我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