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管事的差使要了来,自然对相三公子极是感激。那几个亲戚也都得了好处,自然晓得投桃报李,回到相家当如何说话。相京生自此把相家的生意全盘交付,相家也有笑他傻的,也有笑他痴的。只有相大人合相夫人心里都觉得可惜,若是早七八年替这个儿子寻门亲事捆住了他,自当替相家卖一辈子命,如今他就像那出笼的小鸟,一去不会再回头。
且说尚莺莺,听说相京生把相家的生意都交出去,却是有些担心。他两家如今住在对门,走动极近,坐顶二人小轿就过来。
相家前门只得一间。门两边按五品的份位摆着两只石狮子,一块下马石。轿子进去却是一个四四方方青砖铺的空院子,只四角空出四块来。各种着一棵大树。西边是轿厅,东边是三间大敞厅。北边五间大厅。尚莺莺的轿子却不在轿厅下。直接抬进二门到一个花厅前停下。隔着花木,尚莺莺老远就听见男男女女地说笑声,却是相京生跟小雷两个在树荫下角力,真真合几个使女坐在一边嘻笑。
看见尚大小姐进来,小雷忙跳到一边笑道:“大姐姐来了。我不合你耍。”
相公子笑道:“你赖呀,下回不要再找我比。”三个人一齐接出来。
尚莺莺笑道:“我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话来问妹夫的。”
小雷忙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要请教李大哥,我去大姐姐家耍一会去。”连几个使女都带走。
相京生跟尚真真相视一笑,齐道:“我们晓得姐姐所为何来。”请尚莺莺到书房里坐。相京生就取了只木盒子来,先取了一本帐给尚莺莺看,笑道:“这是飞升了的银子地帐目,这一年都花尽了。也有铺路,也有修桥…修建的新桥都叫万福桥,还有江浙一带药局。每个药局都捐了二百两。后边有收据地。”
尚莺莺笑道:“我不是要瞧这个。”
相京生又自盒里取了两个折子来,笑道:“我比令妹穷些。只有一万两银子的家产。再加上这所宅子并这千把亩的桑园水田,想来粗茶淡饭也能吃得几口。不会叫妹子饿死。”
尚莺莺摇头笑道:“我也不是要瞧这个。”
纵然相京生最是看得懂人心,也不明白尚莺莺的心思,不由愣了一下。
尚莺莺笑眯眯道:“我只问你,相家的生意你交出去了,却是打算闲居在家?”
相京生两手一摊,笑道:“我是官,不能做生意,也只照看这桑园水田罢了。”
真真站在一边只是笑,尚莺莺忍不住嗔道:“我替你管了这几年地钱合铺子,你还笑,你自己管呀。”
真真省得姐姐是怕自己家没有进项,所以想把铺子移交,忙道:“姐姐,咱们尚家的铺子不是都歇了么?”
莺莺道:“只是铺子歇了,还有好些呢。”
相京生抢着道:“大姐,那些是尚家的,就是把真真,也是真真的嫁妆,叫她自家管,我管了够十年的生意,已是管的烦了,不关我事。”跟钱咬手一般逃出来,到对过找李青书合小雷去了。
莺莺吓走了妹夫,有些不好意思。真真笑道:“其实…他在我面前合孩子似的,但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姐姐休合他计较。”
莺莺笑道:“亏得爹爹还夸他老成呢。”看看外边无人,又道:“咱们的家底别人不知道,相家却是知道的,所以妹夫娶了你急着合那边脱干净,就是怕他们手伸地过长叫咱们吃亏。然他那一万两济得什么事?不如…”
尚真真忙摆手道:“姐姐休这样说。我们这个小庄的出息也够吃用,那些且留在尚家呀,或是要用钱再取,也是一般。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嫁了他,自然要吃他相家的饭,穿他相家地衣裳。宁吃相家的粥也不会回头吃尚家地肉。倒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王慕菲头一二回何尝不是真是穷急了不得不受,过得三四五六回他惯了就嫌你供奉地不丰厚。错了一回是是我不懂得,错了第二回就是真傻了。”她想起旧事,苦笑道摇头道:“他昨日合我说,相家家大业大,一日不分家,一日就有得麻烦。将来相家有事,我的嫁难保不会拿出来,一来与情我必那样做,二来为人子他不得不受。然那些人又与我何干,要我拿爹爹合姐姐挣来地银子去养活他们,还要背倒贴的名声,叫丈夫吃人家笑话是老婆养的,不是我傻么。”
尚莺莺想了一想,点点头,再想了一想,倒吸一口凉气,道:“妹夫这话的意思,是好日子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