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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来吧(5/5)

:他是那样的心存广远,曾经被赋予过多少期待,把自许如此之高的人弄到那样的阴暗角落,一关就是十几年,恐怕谁的忍耐都会被逼到了极限。在中国,精神障碍不属于通常意义下的残疾,但他们却在承担着比肢残者更加无处不在的痛苦,甚至连起码的尊严都被剥夺怠尽,普通人尚且难于忍受,更不用说那些虎落平阳的天之骄子了。这次,袁莱之所以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舍身一赌,就是因为已经受够了那无边无际的折磨,按照他计算时间的尺度标准,与其蹉跎一生,倒不如玉碎瓦全来得痛快。

枕流后来得知,袁师兄接受的是所谓“内囊前肢毁损束”据说对重度洁癖有特效,只可惜那位手潮的主刀大夫“失之毫厘”破坏针剑锋披靡时差了零点几毫米。不过,治疗效果还算明显,原来的症状基本都消失了,只是有点儿副作用,术后一个月来,袁博士半句话也没说过,只是呆呆地凝神望向远处,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他姐姐说,袁莱手术前一直在写《中国语言哲学史》大纲,想等病好后和你共同完成…”一颗透亮的泪珠挂在吴雨干涸的脸颊,久久,才恋恋不舍般地落下。倘若换作那些画着面具般浓妆的妖冶女郎,此刻“梨花春雨”中的大花脸一定会显得无比滑稽、虚假。

“他姐姐?”

“就是袁扉,你们班主任…”

难怪呢,枕流一直觉得这位神秘的大师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仅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连院里新近发生的逸闻掌故都难逃法眼。

坐到昏暗的地下室中时,吴雨的情绪已经有所恢复,炎炎夏日,这里反倒显得愈发阴冷:“你还没吃饭呢吧?”像往常一样,她想起了男孩儿的温饱。

“我吃过了,”这句善意的谎言倒也并非没有现实依据,不知为什么,中午那顿婚宴似乎很不容易消化,直到现在还不停地翻滚着。

良久,吴雨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让不饰铅华的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对了,你爸爸下午打过电话…”

“哦,”枕流不明白,此时的吴雨为什么忽然想起这“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要接魏丹去澳洲念书了。”

欧美学术界经常将中国知识分子斥为“缺乏想象力”的确,在智力角斗场中,往往是“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当然,这种评价只是就整体而言,中国的读书人中也不乏那些具有洞察力的“慧眼”比如袁莱,再比如徐枕流。遗憾的是,后者在享受天马行空之乐的同时,难免会陷入另一个极端,爱把林林总总纠缠在一起的他们,常常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经过和赵冉近一年以来的接触,枕流始终怀疑,这位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自己的导师似乎和父亲有着某种非比寻常的关系。事实上,聪明过头的男孩儿经常会产生些希奇古怪的想法,真相大白后,连自己都哑然失笑;但这一次,他猜对了。

马克思认为,偶然是必然的存在形式;不错,看似违背常理的机缘凑巧身后往往都有它在劫难逃的宿命。十几年前,当大家惊异地发现徐爸爸和赵老师“走到一起”时,错愕之余,似乎谁也没有认真想过,噩梦醒来的怨妇爱上平生素不愿被任何枷锁羁绊的落魄才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当然,这段“孽缘”不可能被两个“诗书名世”的知识家庭所接受,最后的棒打鸳鸯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像枕流父亲这种文人气质,往往难逃瞻前顾后的“痼疾”“坠入爱河”时倒挺痛快,可等真该“抛妻弃子”的关口,他却没有了“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迈”不过,这话还得两说着,比起那些“拿得起、撂得下”的“纯爷们儿”能嫁给个“认死理儿”的知识分子,恐怕还算种“矮子里拔将军”般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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