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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女(4/4)

以为这个承上启下很是高妙,言外之意是通知程毅他已经“荣幸”地成为现代汉语研究所诸君中最被青眼有加的那个。

这位研究新词发展的后起之秀讲起话来也是惜墨如金,程毅很有些“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般的严谨学风,只是简之又简地念出几组音节。除了在外语课上很有些惊艳过的四川女孩儿习咏嘉之外,对于其他那些名字,枕流都毫无印象;尽管已经不止一次在不同场合自我叫卖过,而且大抵也都身怀某种绝技乃至异能,但都已经被研究生院这波澜不惊的深灰底色晕染得充耳不闻,基本等价于“阿猫”、“阿狗”云云。

徐枕流下意识地点点头,似乎在回味着如马恩列斯的头像般飘过的尊容,他朝讲台那边几乎未带任何不安地望了望,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找到暂时脱离话题的借口。

说起来,这个程毅确是研院里大都“出身寒微”的同窗中很有些来路的一位,当然,如今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所谓背景无非是家里长辈的根基而已,比如眼前的岳阳小伙儿就很有“啃老”的资本。据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灵通人士称,程同学的父亲原为某大型国企的高层管理人员(或者称为干部更加妥当一些),主要负责一些利润丰厚的副业。前两年进行国有资产的核算与重组,为了巩固连续亏损的主业从而保证国有资产对命脉产业的“控制力”决定对肥得流油的三产“清晰产权”所谓清晰产权,简单说就是弄明白归谁,如果还像原来那样“全民所有”当然就不够“清晰”所以还是卖给个人好些。卖给谁呢?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喽。价钱嘛,意思意思就行。于是乎,我们这位“程副书记”就摇身七十二变,坐拥洞庭湖畔某个生意红火的大型度假村,当年先烈们用性命换来的国有资产就这样在个人手中实现了“保值”、“增殖”

程毅似乎没有从枕流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异样,相反,却露出些类似赞许的笑容;原来,宫子叶老师正讲到列宁的新经济政策,盛赞革命导师当年把苏维埃政权无力运作的一部分企业和产业交给老外或本国资本家是明智之举,这显然引起了程少爷的强烈共鸣。看来真是什么阶级说什么话,徐枕流甚至开始有些感到当年红色风暴中的“血统论”也不完全是子虚乌有的痴人说梦。

正如从武装割据的广大农村进城赶考的革命干部们往往难逃小布尔乔娅的秋波顾盼一样,枕流倒是不讨厌这位先富起来的公子哥儿。实事求是地说,程毅同学待人和气还很有几分乐善好施,好评远远多于诋毁,不禁让人想起当初丁玲女士那为她带来一生荣辱沉浮的力作《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荣获斯大林文学奖时所得的评语:“这部小说真实地展现了中国大地上阶级斗争的复杂性。”

下午没课,且吴教授夫妇都去参加在郊区某个山清水秀的所在召开的什么研讨会,所以徐枕流并不急于回去吃饭,而是和程毅一起踱向食堂。照例,二人在门口的布告栏前流连了一下,今天,这里的气氛似乎较以往活跃些,陆续有人好奇地站住端详着什么并含笑走开。他们俩也不免俗,细看处,原来是一份某女生写的声讨信:

“最近,我们学校出了一个BT(即变态,大约是淑女怕这个污秽的词语沾染自己纯洁的口舌…作者注),我们晾在楼道和院子里的连裤袜都被他偷去了。姐妹们,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抓住这个BT,救回我们可爱的袜袜哦。

…失去了袜袜的可怜的小女生”

枕流的眼神有些恍惚,不过弄懂这篇檄文倒是没有大碍,更何况身后还有个抑扬顿挫的调子在现场解说,真是声情并茂。两人相视无言,面颊的爆笑显然已在喷薄而出的边缘。联想起前些天在某博士姐姐宿舍见到门口高悬的江心照妖镜,可见研究生院敌情之险恶,难保这份声讨函就是女巫聚会那引蛇出洞的邀请信,徐枕流忽感身边无数二二得四的双眼都像是机警的哨探,尽管心中坦荡,仍然脊背发凉。料想众多书中颜如玉多年青灯手卷的饥渴,一旦被女才子盯上多半得屈打成招,所以还是尽早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妙。于是乎,二人也故作若无其事地随吃饭的大部队鱼贯而入。

顺便介绍一下,因为研究生院中每个系其实都对口归语言研究院的相关各所管理,所以大家平日里各自为政,不夸张地说,眼下的饭堂是全校难得的定期聚会地点。虽然开学已有不短时间,但枕流倒还真没怎么光临过这食色场所。尽管如此,花花世界还是自顾自地熙熙攘攘着,比如说,从每天用餐时的聚散就已经不难看出新近结识的同学们之间初具规模的离合好恶了。

徐枕流没有餐卡,何况早上彭奶奶已经给留了午饭,但程毅还是先斩后奏地塞给他两个炸鸡腿儿。于是,男孩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随程毅走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前。

“哎呦,真是稀客啊,”外文系的顾爽向后甩了甩一袭长发:“平时没怎么见你在这儿吃过。”

其实人家的意思就是说跟你的交往很有限,但情种却有充分理由解读为美女始终在关注着自己,于是,枕流顺杆就爬:“是啊,人家这不都是为了和你偶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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