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机链能换来两个红尘知己已属难得。也罢也罢,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帮别人买的,”这是他每次当冤大头时已经熟练的说辞,但从来也没理直气壮过。枕流看着那用克计算的小东西,开始明白为什么科学家们会醉心于纳米技术,原来是为了让爱情变得更精确些。
当男孩儿再回到还留着余味的校园、抬头看看研究生部大理石门楣上那一串还算遒劲的黄体死蛇挂树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枕流也曾经坚信:此时路人向他这位闯过考研独木桥的“天之娇子”投来的目光定会充满艳羡,可“修成正果”之后的小徐同学反倒开始怀疑整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其实,比起枕流自己,易欣更有资格读研,近来他常常这样想。说起来,人家可是北大的高材生,从小就被认为是铁定的女博士,可当她选择就业而对象牙塔不屑一顾时,似乎也能算是顺理成章:毕竟,一份不薄的收入以及那背后的林林总总,远比把花样或者草样的年华交待给这小到鸡犬相闻的校园来得合理。
“你是徐枕流,对么?”正在发呆,身后温柔而陌生地响起一个声音。
“啊?”男孩儿回过头:是成熟女性特有的微笑面孔,虽然“清秀型”容易不被岁月洗礼,但无须经过“碳十二”测年便不难判断,眼前这张颇具气质的瓜子脸至少也有四十上下了;她并未像韩剧里那些同龄女性一样、连睡觉时都把嘴唇涂得如同刚刚吃完死孩子,而是任由素净的面孔在秋阳下自然且生动地皎洁着。
枕流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对话,还是这位一袭长裙的姐姐或者阿姨先开了口:“我叫袁扉,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左手自然地按在徐同学的右臂上,轻着力处,示意他走向通往教学楼的小径。说来,这所学校也自有匠心独运之处,比如那座可能见证过中苏友谊的老楼却偏偏有同样厚重的爬墙虎不离不弃,其韵味远非如今张扬的时尚可比。
“你挺厉害的,”又是微笑,语调总是那样不疾不徐地幽幽着,平淡中弦外绕梁。枕流知道,她说的是关于那四百多分的考研成绩,自然也只是笑笑。
转眼到了教室门口,袁老师站定,枕流望见远航她们坐在靠窗的后排,韵文同学还是抿着嘴用她那“Q版”大头在环顾什么。别人念书,知识都是“内涵型增长”而苏韵文的才学似乎采用了“外延型扩张”…知识越多,脑袋越大。
枕流笑了笑,朝班主任金丝眼镜后鲜亮的明眸点点头,向同系的两个女孩儿走去。本想热身后和“小别”的远航来个四目相对,却发现陆姑娘脸上陡现出了些许惊讶状、并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受易欣训练多年,枕流当然没有傻到要伸出双手或张开双臂的程度,因为人家女孩儿奔向的目标显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斗鸭栏杆独倚”着的袁扉。
枕流有点儿莫明其妙地在远航空出的位置傍边坐下,回头望望灯火阑珊处一对师生的交谈,忽然觉得这二人竟很有几分神似。陆姑娘显出几分想当然耳的局促,而袁老师还是半靠在门边,眼神娴定,似乎还有些莫测的什么。
“啊?”韵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枕流身前的桌子。
“什么?”
“什么什么?我说你那手机链呢?”语气中的戏谑倒是掩盖住了不快。
枕流意识到自己显然是没有听见人家的前一次问话,因为韵文的手似乎始终向这边伸着。于是“哦”了一声,从书包里翻出那个明显和这里的气氛很不搭调的小东西,按到女孩儿掌中。徐枕流忽然发觉,易欣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时从来没有这个“伸手”的动作,而总是等他把东西在桌子上搁定之后再自然地拿过去,就像古董行里从不“手递手”的规矩一样。
“挺有分量的,”韵文在发觉这个包装很复杂之后便没有打开,只是夸张地掂了掂又交还给枕流:“有钱人!”这句一锤定音中实在听不出确切的弦外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