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他终于现，初时是院门外一个模糊的廓，逐渐清晰，最后竟是满脸泪，曾纵横天下从没有人能奈何他的"邪王"石之轩。

石之轩忽然立定，双手合什，目光投往石青璇，忽又哈哈一笑，垂下双手，步下台阶、笔直朝院门走去。

"爹"，石之轩安然立定，上发在细雨飘洒中纷纷连落下，随风雨四散飘飞，转成秃，双手合什："成法破法名涅檠，智慧愚痴通般若，菩萨外同菩提，无明真如无差异。他日石之轩能得证正果，全赖小青璇唤这句爹。"

石青璇的手抖颤得更厉害，神仍然平静得教人心碎。

歌音一转，变得荒凉悲壮，彷似旅者在荒漠不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后，如蚕吐丝的献上命运终结的悲曲。

徐陵暗呼一气，对石青璇，对石之轩，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了结。

石之轩在灵前止步，摇："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曲中无限心动，独许束君第一枝。秀心啊！还记得当年我问你‘天下无心外之，如此树在保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你答我：‘你未看此时，此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时，则此颜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

石青璇抓着他的手更，却没有说半句话，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雨雾迷茫的院门，容转白。

石青璇死命抓徐陵的手，不断摇，一对眸神茫然，虽是示意徐陵勿要依从，自己却是六神无主。

箫音消去，天地回复先前的宁静。

"非有圆觉，循诸起无取证，实相无无无无，幻化现灭无证者；如来寂灭随顺得，实无寂灭寂灭者；一切障碍究竟觉，得念失念皆解脱。"

禅音消去，石之轩回复往昔神采，但又异于平常，跨步门，往梵唱来的茫茫雨夜仰首瞧去，双目闪闪生辉。

徐陵知不妙，就在此时，梵喝声起，佛颂之声从东大寺遥传而至，念："圆觉妙心句空，空灭已金刚，依幻说觉亦名幻，幻觉无觉未离幻，知幻即离离方便，离幻即觉未渐次；一切众生本来佛，无修无证现金刚，回空本无生，空灭时无所灭。"

石之轩缓缓转，脸上老泪滂沱，苦涩的："我的小青璇，爹去陪你的娘啦！小青璇没有准备送爹一程吗？"

石之轩躯剧颤，忽然举步朝他们走过来。

现在你已抵无忧患的净土，我石之轩仍在人间世的苦海浮沉上，是否我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的代价？"

石之轩终于来了。

徐陵生似曾见过他这神态的觉，倏地心中一动，记起此正为他化为大德圣僧，于无量寺主持法事时宝相庄严的神态。

石之轩这苦海梦里迷人惊慌错愕神，彷似如梦初醒。

雨仍下个不休，却再没有先前凄风苦雨的况味。

石之轩全抖颤，本是不可一世的霸主却似无法依赖一己的力量立稳，前后摇晃，双目悔疚集的神。

徐陵仰望夜空，凉浸浸的夜雨洒到他脸上去，心中百集，几可想见当年碧秀心遇上石之轩，那知音人与才佳人邂逅的景况，只可惜却是悲剧收场！而纠缠多年的事已抵终结的一刻，因为石青璇终向石之轩奏碧秀心遗曲，而他更掌握到石之轩立下死志，将自绝于碧秀心灵前，而他却没法阻止，也找不到阻止石之轩这唯一解脱方法的理由。

徐陵心神剧颤，此曲正是石之轩自的真实写照，而他终闯不过青璇这唯一的破绽，向碧秀心俯首称臣，表白衷情。石青璇轻轻把手，举箫凑，令徐陵心弦颤抖的箫音像时光般在她指起指落间转，破漫夜绵雨中，一切就像个得化不开的梦，彷似苍天正为箫曲怆然泪下。

石之轩在两人旁止步，不敢望向石青璇，目光投往供奉在屋内供奉的灵牌，叹息：

"三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枝。自从一见桃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石之轩闻唤一震，背着他们惨然："我多么希望陵叫的是岳丈大人。"

歌声疲惫嘶哑、情悲慨，彷似毕生飘，孤独卖艺于街的歌者，又若狼迹天捱无有善落的狼，历经千山万，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后归宿之地，唱忏情的悲歌，而岁月已涤尽他曾一度拥有的光辉。

石之轩于丈许外直勾勾的瞧着石青璇，双目心若粉碎的悲伤神，雨屑轻颤，说不半句话来。

"采釆，蓬蓬远，窈窕徕谷，时见人。青璇此曲《歼秾》，得秀心太华夜碧、月东斗之旨，且青于蓝，我石之轩尚有何话可说？何憾可言？"

石青璇的玉手不再颤抖，神回复平静。

仰天一阵长笑，洒然而去，消失在院门外雨雾保迷。

耳鼓里似又在响起石之轩得法前的悲歌："自从一见桃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禅钟声响二度从东大寺传来。

徐陵再忍不住，叫："前辈！"

说罢负手登阶，步履轻松。

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竟是四大圣僧齐声颂唱，于此关键时刻清晰传来，充满怫法无边、普渡众生的禅机意境。

徐陵直觉到他是要往碧秀心灵前致祭，拉着石青璇移往一旁，奇地石青璇柔顺的遵从。

石青璇弱地靠往徐陵，全凭他的手轻托粉背，垂首咬着下，好一会樱轻吐：

石青璇柔声："陵啊！我们找个地方埋莽娘的玉箫好吗？青璇为娘守孝七天，以后将再无牵挂，可以好好作陵的好妻。"

徐陵温柔地握上石青璇下垂、抖颤、冰冷的玉手。

"娘到死前一刻仍没有半句怪责你的话，她…"接着泪淌，再说不话来。

石青璇奏起的箫曲与夜空和雨错成哀虚无的旋律，酝酿着充满沉郁压抑的情风暴。使徐陵觉置生命的长河，正作着沧海桑田的转移，一时峭峻、一时温柔如枕，会砌石青璇的独白，备受宿命的包围、缠绕的生命，又隐令人心颤的静涤之。

"空潭沥，古镜照神，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今日，明月前。"

歌声渐近，徐陵心中暗叹，不论才情武功，石之轩肯定是门第一人，没有人能超越他。若非与碧秀心苦恋，他大有机会振兴门，主宰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