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强自压抑下堵在喉咙中的一股气流,轻声道。
“你骗我的,你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南宫梦还在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真的只是瞎说的。”
火越烧越大,火光照亮了南宫梦婴儿一样的面孔,泪水在那面孔上滑出了两道晶亮的痕迹。
“我只是瞎说的……我真的只是瞎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柳上原再也听不见了。他抱紧了南宫梦,那娇小温软的身子在怀里渐渐冰凉了。
风吹在身上,一直冷到了心里——
十二年前,青衣江畔,小女孩白衣如雪。
“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可以行侠仗义了。”
十六岁那少年英雄的梦想、一腔豪情,已经慢慢地消逝了。自己答应过不让她受欺负的,可是她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的怀里,自己是个懦夫么?
“你是不是不怕死呢?”柳上原轻抚着南宫梦的头发,轻声问她,虽然他明白她再也听不到了。
十六岁的南宫梦,那个行侠仗义的梦是不是还未醒?
二十八岁的柳上原,那个梦是不是已经褪色?
十二年前,自己也曾是十六岁。
唉……十六岁。
柳上原用布带把月七娘捆在了自己的白马上:“从这里往南,走小道,一天就可以到丽水。找个大夫疗伤,然后去北方吧。”
“柳大侠。”月七娘死死地拉住柳上原的袖子。
柳上原拂开了她的手:“不要纵马快跑,否则你的伤口崩裂,半路失血就坚持不住了。”
“柳大侠,你不能留下来!”
“薛家的人就快追来了,一定会的,我和你一起走,不但没法子保证你的安全,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柳上原微微一笑“我是老江湖了,知道这个。”
“可是你……”
“很多年以前,我就不怕死了。”柳上原一掌拍在马臀上,骏马一溜小跑,远远地去了。
小屋的火烧着了树林,一片冲天的烈焰中,月七娘看见柳上原束紧腰带,将凛冽长锋插入了腰间。灼热的风卷起他的长袍,他的背影如山。
“你……你说那个女子叫什么?”薛千岁几乎快疯掉了。
“南宫……好像叫南宫梦。”薛小海从未见过父亲这样恐惧过。
“南宫凤……慕容听雨……”薛千岁跌坐在椅子里,他似乎已经看见南宫凤漫天花雨的暗器和慕容听雨萧萧的剑光。“快!”一代枭雄忽然恢复过来“点齐小子们,把柳上原和月七娘都给我宰了,这次的消息谁敢泄露出去,我把他抽筋剥皮!”
薛家上下杀气腾腾,八十匹快马四十个好手,拼死也要把柳上原在半路上劫下来。薛千岁已经说了,谁摘下柳上原的人头,就赏给谁一万两银子!薛千岁带着他的枣红马,急急地分配着追逐的方向,薛小海知道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忍不住立即带马冲出庄子去。
谁都明白,如果柳上原逃了,薛家的人十个中九个都会死!
“听,听……”一个薛家子弟忽然说。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清柔的夜风中,竟然有人在唱歌——
青青柳上原,郁郁风中草。月色满江桥,荒烟侵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