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淡极始知花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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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本就是繁华之地,宋室南渡以后,城市的奢华之风没有收敛,反而见chang。所谓“nuan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固然不少,誓要把享乐进行到底的达官ju贾也是所在多有,——时局不稳,更须及时行乐,醉了今朝酒。
所以liu花船,江南最有名的销金窟,生意也越来越好。能够接到若耶夫人的帖子赴她的四季花会,都是富豪榜上数得着的人物,为时人所艳羡。
今年若耶夫人的ju花会移到了船上,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布置珍稀罕见的品zhong,只用大如圆盘的金ju装饰了满船满舱,令人耳目一新。
“赵公子请。这位留步。”迎宾的侍童拦下了与赵大吕同来的中年男子。
赵大吕满脸不快。“瞧你这孩子chang得ting机灵的,怎么这等没眼色。我带个朋友来也不成吗?”他是江南最大钱庄的少东家,已经获邀七次,却从未出过手,是把钱看得极要jin的人。若耶不信自己赚不到他的银子,所以这次又给他下了帖。
小侍童赔笑dao:“我怎么敢得罪公子的朋友?实在是liu花船的规矩大,没有帖子不能入内,求公子别难为小的。”
秦铮听到这边喧嚷,看出那中年男子一脸沉稳富贵像,手上的汉玉扳指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下dao:“赵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liu花船的上宾,岂有不欢迎之理?小孩子不懂事,两位别往心里去。哦,这位爷不知如何称呼?”
“伊远。”
“赵公子、伊爷,这边请。”小侍童恭恭敬敬地招呼二人登船。
赵大吕摇着折扇“今年的布置有些意思。我平素总觉得这ju花带些贫寒气,如今这气象,倒不负了古诗里‘黄金花’的美誉。”
伊远无意赏花,问dao:“听说这次有一位北方美人?”
赵大吕摇tou“北地胭脂不够细腻婉约,我是不喜欢的。嗯,这酒是窖了十八年的北府兵厨,是也不是?”见伺候的小丫tou钦佩地点tou,他满足地合上眼,叹dao:“好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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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倌,素馨姑娘不肯上妆,也不肯换衣裳,还把首饰都扔河里去了。”
秦铮摆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走过去劝夜来dao:“姑娘是聪明人,不要不识时务。”
夜来不回tou,也不出声,像一尊玉雕。秦铮叹了口气,知dao劝也没用,退出帘外,正见到一脸怒气的若耶。
“好大的胆子,这丫tou以为自己是谁?”
“夫人不必生气,她一shen素衣不施脂粉,反而更衬她的气质,可以买出更好的价钱。”
“不论价钱高低,今天务必把她给打发了。小裳为了她竟然背弃誓言……”若耶冷笑“也要他知dao,我说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
“依小裳的xing子,若知dao我们追回了她,而且把她买掉,不知dao会zuo出什么事情来。”
“他知dao也晚了。我很厌恶这丫tou,只是把她买掉,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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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到半酣,有人忍不住了,高声dao:“大倌,把你密藏的佳人们请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吧。”
秦铮击掌三下,便有位俏丫tou挑起帘子,脆生生地dao:“姑娘们请。”
放狼的笑谑和此起彼伏的报价声传进帘内,夜来面无表情地听着,指甲shenshen地嵌进掌心。
先出去的八位姑娘,都有主儿买下了。若耶对秦铮点点tou“是时候了,让她出来吧。”
夜来站在帘边。起初并没人留意她,只赵大吕耸了耸鼻子dao:“咦,你们这薰的什么香啊?不可名状,妙不可言,奇哉怪也,我竟闻不出是哪一zhong。”
经他一提醒,众人都觉得一船ju花香中,确实另有一zhong似远似近的香味,清妙异常,沁人心脾。
“是她。”
“对,就是她!”
素白衣衫也掩不住她的清辉,满船liu金似的ju花突然黯然失色。本来喧闹不堪的筵席静了下来,这少女就像一首清越的歌,在人们耳边回旋,让人的心沉淀下来,舒展开去。
有个声音打破了一堂寂静,赵大吕changshen而起,朗声yindao: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嗡嗡的赞叹声随之四起。
若耶的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地“赵公子谬赞了。素馨,还不为公子倒酒,谢谢公子的赏识。”
“素馨,真好名字,该当为这名字浮一大白……”
夜来抬起tou,扫了赵大吕一眼。赵大吕从未见过这样会说话的眼睛,只这一眼,便让他读出骄傲、凌厉和厌憎zhongzhong意思。他把下半截话咽回去“怎么敢劳动姑娘,我自己来好了。”
夜来的母亲温柔,父亲宽厚,自小到大,她周围的人都爱她让她,她没什么要争的,也没什么可愁的,自然脾气温婉柔和。独她父亲瞧出她xing子刚烈,常谆谆教导她涵养功夫。此时此刻,夜来收敛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