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的怒火使她有了三分人气。她本可以将孩子捏成粉碎,但她仅是双臂微振,孩子脱手飞出。难道她魔鬼般的外貌下,仍葆有一颗不泯人性的心?
两个孩子一东一西凌空飞出,莫喜应变极快,刹那间纵身掠起,左臂圈住了男孩,右手一抖,情急间褪下的大红猩猩毡“哗”地展开,堪堪裹住女孩,回腕一收,将女孩抱定,落地后又是几个纵跃,窜入一间厢房中,匆匆叮嘱两个孩子藏好身,从墙上摘下一口长不过两尺的弯刀,弹身冲回庭院。她不知道丈夫和那女子有何过节,但丈夫分明有求死之心,而她和孩子都绝不能失去他!
庭院中没有风,寒气却很浓,梅花簌簌抖落,一点一点嵌在未曾扫开的积雪上。莫喜的弯刀已经出鞘,流转着清冷锋锐的光芒。莫家刀法精妙绝伦,她执刀的手却颤抖着不敢出招。
梅嫣左手扣住范惜光咽喉,右手食指在他胸口轻轻划过,无声无息间,他的锦袍和内衣破裂开来,露出白皙的胸膛。这胸膛曾经伤痕累累,可岁月流逝,那疤痕也变得浅淡了。她凝视那些疤痕片刻,右手按上了他左胸,五根奇峭尖硬的手指慢慢嵌入。
痛楚让范惜光的脸苍白而痉挛,丈夫的鲜血让莫喜混乱而疯狂。她挥刀嘶声叫道:“妖女,住手!妖女,住手!”
范惜光勉力一笑,道:“傻喜儿,你快走,这是我欠梅嫣的,我这颗薄幸虚伪、忘恩负义的心早该挖出来……”他闷哼一声,无法再言语。五指穿透得更深,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他呼吸停滞。
“不!”莫喜狂叫着出刀,刀势如洪荒大水,刀光如银河倒泻。天下没人敢轻视莫家刀,即便“红酥手”的主人也不能!梅嫣象扔破帚般扔下范惜光,双手舞动,插入间不容发的刀光之中。“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红酥手磕上削铁如泥的刀锋,发出的竟是金属般的乐音。刀风锐利得吹面如割,那两朵妖异的红莲却总能随处绽放。
忽然,莫喜的乌发飞扬开来,发髻已被红莲掠散。
忽然,红酥手间发出低微冷脆的爆响,弯刀已被揉成一团。
莫喜喉间骤紧,一圈冰凉的巨力迫得她张口吐舌,满眼昏黑。
莫喜不能死!莫喜腹中还有三个月的身孕!
范惜光从雪地上爬起身,奋力冲向梅嫣。他身体里有老蔡叔传给他的五成内力,尽管伤势极重,但尚未致命。梅嫣右手一招,又将他指痕犹深的颈项抓住。她瞧着双双落入她手中的二人,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既无喜悦,也不颠狂、恐怖,只是伤心,很深很深的伤心,很深很深的酸楚。她的眼色转而为深邃的幽黑,里面没有杀气,却似蕴积着无边的凄凉,无边的悲哀,无边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