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折 蝴蝶迷梦

绍熙三年九月十八。

江快雪掀起冰绡帐，推开雕花门。门外是changchang的回廊，月光粼粼，给红色的廊zhu、shen碧的植物镀上了一层银辉。她穿行在回廊中，夜香树的芬芳萦绕着tinghu。听不到一丝人声，liu水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她踏上拱桥，迷惑地想：梦境也是有颜色的么？

已是秋花凋零之时，夹岸的木芙蓉却铺排着一场盛大的花事，粉白嫣红的丽色，酽得像要滴下来。月光在波间闪烁，繁花的倒影锦一般铺满了溪水，花影中有位素衣少女，清冷如冰。江快雪微笑，嘴角也翘起来；江快雪吐she2tou，少女也对着她扮鬼脸。

正迷糊间，一双臂膀从后面环住了江快雪，她想回tou看看是谁，shenti却被魇住一般，动也不能动，nong1nong1的睡意在顷刻间袭来。将睡未睡之际，她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太不小心了，她服过离魂歌，苏醒时不能照镜子……”

清晨的yang光she1进床帐，江快雪的睫mao颤了颤，睁开眼睛。她的手指抚过冰绡帐上绣的粉桃，倦怠地叹了口气，想：“昨夜zuo的梦里，怎么没有扶风呢？梦中男子的声音很熟稔，却想不起是谁。他似乎提到了离魂歌……梦到它可不是什么好兆tou。”想得烦躁，忍不住唤dao：“秀人。”

一个俏生生的丫环挽起床帐，向江快雪行了一礼，垂手等她吩咐。江快雪吃惊地问：“你是谁？”那丫环lou齿一笑，却不回答。江快雪直起shen来想穿鞋子，丫环乖巧地替她tao上。江快雪在屋中走了几步，都是家常用惯的东西，看着却觉别扭。她想到外堂，那丫环竟把着门抵死不让。

江快雪没料到一觉醒来，家里竟变了天，沉住气坐到妆台前。昨夜秀人淘的蔷薇胭脂还在，散发出清甜的味dao。江快雪蓦地想起一事，低tou看时，只见裙子上以前被扶风染到、再也洗不掉的郁金香花zhi，居然湮没无迹了。她心底一凉，仔细打量周遭，才发现般般物件似是而非，竟不知shen在何chu1。

那丫环上来侍候江快雪盥洗，江快雪也由她，只在她拧巾子时，淡淡问了一句：“今儿是什么日子？”

丫环dao：“九月十八了。”一语甫出，便知失言，偷眼看江快雪，见她面色如常，顿时松口了气，慢慢回dao“姑娘睡了五天五夜，主人担心姑娘醒来时被惊着，吩咐我们让姑娘在屋里静养一日，方可出门。主人还说，姑娘服了九转固元丹，虽然七日之内不会饥饿，仍请进些薄粥，调养chang胃。”

江快雪暗自思忖：“昨夜之梦只怕并不是梦。离魂歌是《药经》中记载的第一迷药，令人假死，五日后才会苏醒。醒时若照顾不周，三魂七魄不能归位，常使人jing1神错luan。看这丫环诸般zuo作，屋子也布置得与我卧室一样，足见此间主人想得仔细。然而他将我用的东西仿造得如此bi1真，显然策划已久，对我家也熟悉之至。如此chu1心积虑，真叫人心生寒意。是为了外公的札记？还是想迫我说出各派武功的缺失？”

然而丫环口中的主人迟迟没有现shen，江快雪只有耐着xing子等待。原本因赵扶风远行而滋生的幽恨与倦怠，忽然廓清。她注视着周围，以超乎常人的冷静对待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她常在园中散步，没有人打扰，不过走到边缘时，会有黑衣侍卫冒出来，沉默地看着她。

某日，江快雪在廊下午休。天空呈明亮的灰色，午饭前的暴雨使ting院中弥漫着植物的nong1郁气息。她没有睡意，只是喜欢这冰凉更甚于她ti温的空气。不知躺了多久，她忽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步幅很大，不是她所熟悉的丫环。

脚步声在卧榻前停了下来。江快雪感觉到来人俯下shen，温nuan的气息立即侵入肌肤。她猝然睁开眼睛，徐辉夜的脸近在咫尺，极其渴慕地看着她。她的眉mao扬了起来，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用非常傲慢的语调dao：“原来是你。”

徐辉夜狼狈地退了一步，随即镇定下来：“是我，快雪。”他微微笑着“你已经不是尘世中人，从此只属于我。”

她的眼睛清澈如雪后的天空：“是么？”

庆元元年四月初二。

山中的春天总比山下来得晚些，粉色的桃花开遍山野，轻盈而不细碎。江快雪坐在半山的亭子里，看着徐辉夜沿石阶走上来，忽然想起一句清冷的诗：“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少年时她鄙弃这样的态度，以为要么痛快地玉碎，要么诚实地接受，这样yu说还休未免矫情。现